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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红尘
我抽流水的光阴,去走红尘
你背红尘的琵琶,去弹流水
这阕路,有旷世奇冤,也有大悲喜
在竹海酒庄
破空的长啸是从竹林深处传出来的
那个时候我正随竹海酒庄采风的才人们一起
任竹寮里的长发妹将急急匆匆的红尘客
一路引入落满竹叶的魏晋
啸声渐近,蛙鼓清凉,竹枝摇晃
屋檐下,捋着胡子呵呵而笑的长者
应该是山涛吧,那位眉清目秀,抚琴弄弦的
不知是不是曾邀孟松种竹的稽康?
煮酒的呢?是刘伶?是向秀?是王戎?
是阮咸还是阮籍?装酒的葫芦亦作琵琶?
绿色的风声也是琴声?穿山越谷的鸟鸣
是流佚江湖的《广陵散》?竹溪里响着的
是谁在叮叮当当地打铁?
竹枝摇晃,蛙鼓清凉,啸声渐近……
谁在竹屋旁说,诸位就留下来吧,今晚
我们喊上麦笛秉烛去夜游?谁在说留下来吧
竹林里才子扎堆独缺美人?
谁又在说:留下来吧,我们跟汪涛哥哥喝个
不醉不休,不亦乐乎?仁兄,你看——
竹山苍翠,夕阳西斜,红尘路远
打马南山的人不见归来?
鸟在啼
山路十八弯。顶礼膜拜的人
停在拐角的凉亭里喘息
这长头一路磕来,失去灵魂的躯壳
已略显疲惫
寺在山顶,还有许多头要叩
霞光中的草叶眨巴着露湿的眼睛
悄悄地絮说什么,远钟迟缓而宁谧
无风的山际忽然起风了
风过处,有鸟在啼的人间
正淅淅沥沥下着一场
缤纷的花雨……
观音峡
走在前面的导游说,能从两匹山的夹缝里
滴落下来的,一点,一滴,都是脚踏祥云的
菩萨,惠泽人间的甘霖
何况,千里迢迢,到此一游
又是遇上这样一场如此壮观的豪雨
无疑,你就将要大福临头了
那个时刻,我正手扶危栏
落寞于眼前一片空旷的岑寂
像一个愤世又嫉俗,看不到路途的行人
恰好,她从摇晃不定的索桥上摇晃过来,轻轻
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阿弥陀佛,快去,快去
前边那个峡谷就是大慈大悲的观音……
追梦亭小记
在追梦亭伫立,你看见对面的南红岩
摇动野树的风停了
山寺静寂,远钟缈缈,猛禽展翅
追梦的人急匆匆地从崎岖山路上走来
又急匆匆地沿着崎岖山路走了回去
远山还没下雪,曲中不见唱谣曲的采茶女
满坡茶树散发出人间清涩之气……
猛禽展翅,远钟缈缈,山寺静寂
你看见的追梦人头顶的那一片云朵
正随遥迢的钟声慢慢泊近
追梦亭伫立的胭脂色的梦境
淯江河边
淯江河有长宁美女一样的魅力
唐朝的一行白鹭
从诗歌里飞来落脚到河边
就再也不想上到青天里去了
它们时常在清亮亮的淯江水里照镜子
看自己像不像那些与鹭共存的
山海风们,写下一行行清丽的诗句
吮着竹林吹来的爽风在安谧的自然里
奔波,休闲,生儿,育女……
至于岸边的绿柳有多少黄鹂在唱
柳树下有多少长宁人在把酒,言欢
那不重要了,至于鹭们
怎不飞回青天,飞回唐朝的诗里去
那是初来淯江河边的外乡人
无法窥破的秘密
春夜读史断想
只有在春情泛滥而又宁谧的夜晚
翻开虫蛀的史册
才能如临其境。奔突的狼烟,妃子们的笑
与这拂帘的薰风
隔得那么远,又处得那么近
一些声音,随猩红的灯光默默地响起
又随猩红的灯光默默地消逝
二十四桥犹在,迟暮的英雄和美人
要是春宵里活过来,会不会把执笔的司马们
再宫刑一次?
丧事
——《老屋沟纪事》系列之三
空山。空谷。空无人语。几声鸡叫
几声鸟啼,无事的老屋沟,是宁静的
几声落气炮响过,地头干活的,坡上放牛的
都会朝沟里望一望,都会叹上一口气
路上逢着人,他们都会说一声:
某人三四不吃饭了
在老屋沟,死了人,那是沟里的大事情
大人,小孩,都往孝家赶
阴阳看地,道士请水,女人念经
一身素衣的孝子,见鬼都嗑三个头
挖坑,做饭,守灵,抬丧,送葬……
屋里屋外,四处都是相帮的身影
死者入土为安后,放牛的
继续放牛,干活的又去了坡上
办完丧事的老屋沟,没事一样
又悄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乱坟冈
——《老屋沟纪事》系列之五
天黑尽,随时会有一些鬼火
隐隐约约,出现在龙头山上的墓地
出现鬼火,就是乱坟冈的孤魂出来找吃了
老屋沟的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老屋沟的上三代,也没哪个说个明白
茅草掩盖的坟堆里,究竟埋的是哪些人
只说是:抹喉的,吊颈的,产难的……
乱坟岗上的野鬼,一个也上不了族谱
很多年了,谁也没有说起他们的姓名
谁也没有说起他们的苦难,和命运
那些乱窜的野鬼,无人谨敬,饿得慌了
就在漆黑的夜晚大声地喊沟里的乡邻
老七,狗娃,吴赖帐,黄辉明……
他们都曾提心吊胆,从那里走过
每次走过,他们都不会朝那些乱坟望一眼
害怕夜深时,哪个野鬼会喊他们的名字
只有沟里的人,生了疮,害了病
才会说是遇到鬼了,要端水饭,去赏他们
八卦城:符黑水新注
不要擅自向人八卦
南广河于芦花岛前为何分了几个岔
又拐了几个湾
为何流到这里就慢了下来
也不要去八卦慢下来的南广河
在这里被八卦城的人
为何八卦成一个古灵精怪的名字:符黑水
八卦人八卦在八卦的城市里
我们在八卦的尘世外
我曾在八卦的符黑水边看见一群雾霭于漫天灰蓝中慢慢散去
白鹭翩翩而起,聚合灵气的水光
为一座八卦里的小城
披上霞帔……
陈智泉,男,四川宜宾高县人,生于1963年9月,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高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诗刊》《星星》《扬子江》《四川文学》《绿风》《诗潮》《星火》《青年作家》《青岛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作品千余件,诗作入过书,获过奖,已出诗集《独弦琴》《秋水谣》《风吹陌巷》,即出诗集《远山如黛》小说集《远山,在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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